天涯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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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风土人情

昨天听说天涯社区打不开了,一试,果然。

天涯往事

于是想写写我的天涯往事,本来计划明天,算了,不等了,就今晚吧。

都是流水账,我随便写,诸位随便看。

一、缘起

我大概是2000年注册天涯的(没办法,打不开了,没法查证,我记性又差),印象中好像是在《南方周末》看到一篇关于天涯的报道。上网是在东莞虎门南栅工业区的一个网吧,那个时候我在那里打工,可参见我的文具厂往事

前几天我还写了一篇谈读书分享的,说“看书是为了找答案,或者是为了跟人吵架”,此处的“吵架”就是在天涯吵架。天涯对我的意义,就是在工厂之外打开了一扇窗户,想想看,在厂里,谁跟你谈自由民主、国家命运啊。我记得当时给《南方周末》写了一封信,说我“很寂寞”,所幸,后面找到了天涯,一点不寂寞,热闹得不得了。

那时候,我每个月跑一次广州深圳,就为了买书(东莞没有像样的书店),买回来看了马上去跟人吵架。回头看,那段时间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要说读书、理解并写出来,一定没有比吵架更有效的方式——所谓如饥似渴,就是这个意思。

从一个没文化的高中生,成长为一个谈论世事还算言之有物的人,这都得拜天涯所赐。我曾经说,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一份报纸两个人:《南方周末》、胡适之和王小波。其实天涯对我的影响,还要大很多。

二、朋友

除了个人成长,另外一个收获是朋友。我成年后最好的朋友,大部分是在天涯认识熟悉的。而且在我人生最重要的几个关键环节,都是他们帮助了我。

一个是阿登。从工厂出来,是阿登帮我渡过了最艰难的转型期。那时候我一门心思想要进入文化行业,再也不想开机床,然后就失业了一年:半年住在堂姐家,半年住在阿登家。那时候他刚毕业,自身难保,还是收留了我。后来我在一家书店找到工作,也是跟他一起租房,他付大头,住小房间,对了,那是程益中的房子。

然后是老莫,把我从广州叫到了北京。到现在,我在北京已经快20年了。老莫也是我思想上的指路者,记得有一次我看不懂刘小枫的《拯救与逍遥》,老莫说,你就当他是在传教好了(大意,不准确)。这么一说,豁然开朗。那时候不少人被称为老莫的门徒,包括前不久电影《不止不休》男主角的原型韩福东,也是被老莫叫到北京的。

还有石扉客,我进入传媒行业就是他介绍的,而且一下子让我这个学历低没有任何媒体经验的人进了央视新闻评论部。我的第一次采访也是石扉客带着去的,做一个卖淫女被杀的案子,至今犹记,在收容管教所采访她的同监,我汗如雨下。然后我跟石扉客也一起租房了一两年,半夜熬稿子的时候,经常窜到他房间的哀号。

在天涯,我还结拜了三个兄弟:黄阿狗、小闲和如风。我记得好像是跟阿狗打电话,聊着聊着觉得不如结拜兄弟吧……好啊……对了,小闲如风人不错,不如把他们一起结拜了……可以啊,要征求他们意见吗?……不用吧,回头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于是就都结拜了。那时候小闲在天涯连载他的《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如风是天涯的管理员。

三、那些人那些事

说到天涯的人,绕不过去的是王怡,关天茶舍的斑竹。我送过他一张贾樟柯《任逍遥》的木刻海报。他写过一篇《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我写了同题。他辞去关天斑竹之后,我去了海外网站海纳百川,使劲吹捧他。无论学识、文笔、勇气、智慧,他都是第一流的,我一直认为,他是中国70后中最杰出的人物,没有之一。

还有一件事,是教师李尚平被枪杀事件。石扉客去了当地调查(那时候应该还没做记者),介入甚深,我跟他商量在网上给李尚平老师做个纪念馆。这个纪念馆后来过了许多年,还一直有人去悼念。石扉客那个帖子,也时不时被人喊起来。对了,那时候我没钱,建纪念馆要交钱,还是问石扉客要的。后来他跟我说,那时候他也穷得要命。

后来天涯开了一个新闻众评的板块,我、阿登和石扉客是斑竹,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在天涯做斑竹。五岳散人当时经常写时评,是众评的常客。还又一位是四川曾颖,文如其人,温和坚定且悲悯,后来我回成都,专门找他一起喝过茶。

在天涯,我的最高成就是当选了关天仲裁委员会委员。当时关天茶舍经常发生与斑竹的争议,为了限制斑竹的权力,民选了一个第三方仲裁机构,大家都很积极,参加的人都郑重其事的写了参选宣言。最后选出了9名委员,我得票最多(不是因为我见识有多高,大概是大家觉得我为人比较厚道,谁能想到我今天变得这么刻薄有攻击性)。9人当中,还有一位唯一的左派,就是马前卒,现在人称马督工。

四、从线上到线下

大家并不满足于只在线上说话,总会延伸到线下。

2003年3月发生了孙志刚事件,除了线上谴责抗议,很多人去了线下。阿狗去了世界之窗,我和一些网友去了海珠广场。认识了一个广东的朋友,叫钟颖川。我很奇怪,问他:你一广东人,来凑什么热闹?他说,我可能不会被收容遣送,但谁能保证我其他时候不会被搞?我至今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等我们到了四五十岁,如果社会不如我们的意,千万不要抱怨,因为这就是我们不负责任造成的。”

这件事之后,还有一位叫温克坚的网友做了文化衫分发,我记得我选的是“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头像是孙志刚。这件T恤后来弄丢了,很可惜。

那时候我已经在广州学而优书店做店员,以书店的名义,组织了一次线下讲座,请的是中大的袁伟时老师。现场来了很多天涯的网友,声势很大。第二次线下讲座请的是杨支柱,支柱兄从北京赶过来,预定的宾馆被临时取消,于是大家都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边走边讨论。

03年底到了北京,这样的线下论坛搞得热火朝天,三味书屋的论坛持续了很多,秦晖、贺卫方、陈志武等自由派公知都来讲过。还有一次是王怡,那也是我第一次做主持人,幸好不用我说什么,大家自然会讨论得很热烈。论坛结束,意犹未尽,大家一般还会在附近找个地儿聚餐,继续讨论。

多年后我还去过一次三味书屋,书店还在,店主也还在。

五、尾声

06、07年左右,我基本就不怎么上天涯了。很多网友也都离开了天涯,去了其他地方。

这里面最有勇气的人进了监狱;很多人去了媒体,当时媒体人中有过天涯经历不在少数;还有人去了国外,最近的一个是慕容,他出版了一本关于武汉疫情的书……更多人在苟延残喘,但仍不死心。

十年砍柴,是我们当中最勤奋的表达者,最近公号写得少了,书法写得多了。

我的兄弟如风,去了成都,人称风哥,这两年组织了无数的线下活动,创造了所谓的“成都生态”。

我很讨厌煽情,但如果不惮于煽情,那么,可以这么说:天涯,我们永难忘怀的青春岁月,永不消逝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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