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中老年，才没空和我尬聊

作者|刘小土

编辑|李春晖

看了那么多春节怼亲戚攻略，一样都不顶用。因为，几乎一样都没发生。

什么催婚、催生、问工资，确实曾给硬糖君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但万象更新的2018，硬糖君回乡接客至今，竟只被“礼节性”的问过寥寥数次。长辈们的心思，完全不在硬糖君身上。

硬糖君听到的最多的话是，“小土，你帮我连下Wi-Fi吧。”

回到湖南长沙的老家，更准确点是长沙宁乡县下面的小镇。小镇丰衣足食，并不曾有人因一顿饭逃离。只是这几年，小镇已经很难见到年轻人。此次回乡，硬糖君大多时间都是同45岁以上的“小镇中老年”呆在一起。

“小镇青年”是被媒体、市场重点关注的群体，特别是在《战狼2》、《前任3》之后，这个概念再次强势崛起。而小镇中老年则被有意无意的忽略，直到硬糖君此次返乡，才发现他们的生活如此精彩，根本无暇紧盯年轻人的生活规划。这才有了这份“小镇中老年”娱乐观察报告。

我们不一样

互联网好，新娱乐强。当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王国，被呼唤了很久的国人的边界感，竟这样迷之建立。当老妈和舅舅、大姨沉迷于互相安利网络歌曲，谁还顾得上尬聊硬糖君单身又一年。催了管用吗？不如跳舞！

为了保住乖巧可爱的童年人设，日常赖床的硬糖君回乡首起了个大早。本以为临近新年，长辈们都该忙着烫头发、洗窗帘、买坚果。老妈的套路却大不同，一大早拉硬糖君陪她去小镇广场。

“听说乡里组了几队广场舞舞队，我要去偷师学艺。”老妈道出此行目的。而看过太多广场舞大妈跟青少年争夺地盘的八卦，硬糖君对“广场舞”三个字都心生怯意。

还好广场上只有大妈大爷，并无年轻人身影。老妈拉着硬糖君，围观了好几组表演，甚至还让几位身段灵活的阿姨为我单独、反复表演。硬糖君不禁回想起孩提时代被点名在长辈面前表演歌舞的情景，人生就是个轮回啊。

广场舞兴起后，城镇中老年都投身其中。加之有关部门倡导全民健身，经常组织比赛。王阿姨带领的队伍，就曾在乡镇广场舞大赛中夺冠，之后被推荐参加了市级中老年舞蹈比赛。

正是在市赛中，王阿姨发现城区队伍舞种多样，有跳拉丁的、有跳健美操的，而剩余跳广场舞的，跟她们队所选歌曲、所练动作大多相似。如此一来，王阿姨的队伍毫无特色，最终败北。

王阿姨向硬糖君反馈，想抛开广场舞学习其他舞蹈非常不易，没有相关的软件、视频用于教学，也很少有能用以交流的阵地。

在青少年娱乐供应已经过剩到陷入同质化陷阱的今天，小镇中老年娱乐的主要矛盾，却是她们复杂多样的需求同匮乏的市场供应的矛盾。产品经理们长点心吧，养生、广场舞真的不是中老年生活的全部。

解闷的方法多了

依硬糖君的历史经验，小镇中老年的新年娱乐三巨头是：打麻将、斗地主、玩跑胡。（大家知道跑胡么……）

这次回来，硬糖君发现长辈们最喜欢围在一起讨论、交流互联网娱乐产品。即便是地位万年不倒的棋牌，他们也不再追求现实中“集体狂欢”的仪式感，而是转战线上棋牌。

面对一屋子沉迷手机的长辈，硬糖君终于忍不住了：“这么多人，你们咋不玩牌哩？回来都没看你们玩几次，大伯你牌瘾不犯了啊。”

“现在农村政策也抓得紧，玩牌玩大了就是赌博。不如上网玩着好耍，方便又自由，随时能玩。”大伯告诉硬糖君。

大伯话未落音，在一旁玩“跳一跳”的大伯母就表示了异议，“网上打牌也不好，主要是你们小将（小孩子）回来了，我们也不想出去。你们没在家，还是一起玩牌好，我们这些老人家守着这么大屋子太空荡了。”

大伯的儿女早就脱离了小镇，定居在千里之外的一线城市。这次新年，他们子女带着孩子出国度假，也就没能回家。小镇里，像大伯这样“被遗弃”的家庭不在少数。

“现在还是比以前好叻，解闷的方法多了。”邻居刘伯伯把手机递给硬糖君，“小土，你帮我看下无线连好了没，我要看视频。”

在一次次帮忙连WIFI中，硬糖君侦查出，刘伯伯们的手机里没有快手、抖音、火山，倒是安装了一些硬糖君闻所未闻的直播app——香梨直播、夜色直播。

光是看这些app的logo，硬糖君就老脸一红。虽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打着“诱惑秀场”、“真人直播秀场你懂的”这样宣传口号的“深夜档”app，还真是头次见。

但当硬糖君问，“你们都爱玩直播嘛”？得到的答案却出乎意料。

男性长辈大多避而不谈，即便是安装了多个直播app的刘伯伯，也表示就无聊的时候看看。倒是女性长辈燃起了八卦之魂。

“你知道赵不易（化名）吧，他老婆就是做直播的。”王阿姨悄悄说，“每天待在家里也不出门，就躲在楼上。听她说是挺挣钱的，不过这职业终归不正经啊。”

虽说长辈们观念里，除了医生、教师和公务员外，都是不正经职业。但主播在他们眼中显然更有一层暧昧色彩。

特别是，小镇中老年独特的上网习惯，他们下载的直播软件往往来自上网时的弹窗广告，而非应用商店。这种“互联网牛皮癣”的内容，大家都懂的。因此，小镇大爷们普遍解锁了主流产品外的边缘擦边球。

尽管直播领域的“整风”运动轰轰烈烈，但这些小直播里依然是视觉刺激、言语挑逗。这便不难理解，为什么他们印象里直播就是不正经。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淫者见淫啊！

说来说去，主流直播软件应该尽早学习刷墙之术，加大在农村的宣传力度。群众的阵地我们不去占领，别人就会钻空子！

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直播就成了小镇男性的恩物，小镇女性多避而远之。阿姨们更喜欢玩唱吧、全民K歌。她们无需露脸，只需一展歌喉，然后将作品分享到朋友圈，便能广泛集赞，获得被关注的快乐。

听完阿姨们的讲述，硬糖君幡然醒悟——老妈曾数度向硬糖君分享她在唱吧的作品，硬糖君皆以内存不够不下新软件为由敷衍了事，简直就是新时代的大不孝！

除了唱歌，美图也是阿姨们的最爱。

在青年们的刻板印象里，提到阿姨拍照，便是老姐妹扬起丝巾的经典pose。

但看了老妈拍摄并P图的小镇晚餐照，硬糖君赶脚自己的脸上啪啪作响。运用美图软件之娴熟，甩某些直男几条街啊。

我们品味好着呢

若想真正了解中老年的互联网娱乐生活，绝对绕不开表情包和短视频两大内容。这在他们社交娱乐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这次回家，硬糖君终于鼓起勇气，痛心疾首地diss了一番长辈们的表情包，“你们怎么会喜欢那么丑的表情包，大红大绿实在太丑了。”

长辈们都表示就是喜欢，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倒是硬糖君老妈的一番解释，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老妈说，他们喜欢的表情包主题大多是仪态端庄的女性（像民歌选手）、配色鲜明，再加上一些祝福话语，这些皆是中老年审美观的经典表现。

家长心中好看的标准，跟当下流行的大眼配锥子的网红脸大有不同。他们喜欢的女性大多体态端庄大气，脸则偏婴儿肥，这也是他们那个时代青春偶像的典型特征。像电影《青春》中饰演哑妹的陈冲，唱《小城故事》的邓丽君。

选择大红大绿的饱和色彩，第一是因为年纪大了，视力越来越差，这样的颜色看更为清晰。而且高饱和颜色也显得喜庆（难怪你们的丝巾都是又红又绿）。最重要的是，这种颜色同八九十年代的迪厅霓虹灯非常相似，是他们那代人的时尚。

但长辈们表示，也不抗拒我们的表情包文化。不过相对来说，小镇中老年对青年表情包当中的梗理解较慢，无法准确、及时地get到我们传达的意思，这是两代人之间交流的隔阂。

犹记当年，硬糖君表弟在家族群里，给表姐发了一个“怀孕了就直说啊，撤回干什么。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表情包，表姐的父母差点杀到她公司。如今，虽说我们家族群表情包隔阂依然严重，但至少有一些适应性强的长辈，也开始收藏我们贡献的某些表情。

在家族群里面，长辈们还非常热衷分享短视频。除了祝福外，大多是追债、打小三这样的暴力场面，不但内容三俗，而且堪称av画质。

这些视频的内容，大多号称“惩恶扬善”，然后依照剧本拍摄出“真人真事”。硬糖君三番五次说这都是假的，依然抵挡不了他们分享的欲望。对于长辈们，分享这些“英雄事迹”，就完成了传播正能量的正义快感，难怪乐此不疲。

总体而言，相较于玩抖音、王者荣耀、吃鸡的小镇青少年，小镇中老年开发出了更丰富清奇的互联网娱乐。这也是中老年娱乐市场还处在初期阶段，并未被充分开发的必然图景。

这些中老年趣味，或许并不精致、甚至时而三俗，却是最真实的人间烟火。最重要的是，当长辈们拥有了自己的生活，终于不在年轻人的生活外围打转，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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